杨光在聚光灯下生活了几十年,直到年过古稀,才在年轻人的舞台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杨光在聚光灯下生活了几十年,直到年过古稀,才在年轻人的舞台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作为歌剧演员,她主演了10多部大型歌剧,上过T台,拍过几十部影视剧、几百条广告,这些都没让她家喻户晓。直到当上淘宝模特,她才尝到了成名的滋味。
她是淘宝网上年纪最大的模特之一、“淘女郎”中的独特一员。
这张面孔比她的名字更有知名度。至少,扫一眼照片,年龄足以做她孙辈的年轻人都有可能发现,“这人我好像见过”。
在她身上展示过的衣服数以万计,全国各地的邀约络绎不绝。“母亲节”当天,她的模特照经常是被商家重点推送的图片。
摄影棚里,衣服一字排开,打灯,架机器,照相机一举,她的状态就来了:转身、大笑、抬手、叉手、点赞……3秒钟切换6个姿势,一气呵成,扇子和提包都是她不断变幻的武器。
每天以百件起步拍摄,加上赶车,她最长要12个小时“连轴转”。
她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挂着时钟,为的是帮助主人精确地规划时间。每到拍摄季,她一个人拖着30多斤重的行李箱从上海奔赴杭州的摄影棚,她会掐好时间挤上早高峰的地铁,像地铁里的其他上班族一样。
杨光想要证明的是,“淘女郎”不只是年轻姑娘。她从不回避自己的年龄,但希望打掉属于“老年人的框框”。
她大半辈子都生活在“框”里。因为“家庭出身”的框,拿过作文和外语比赛第一名的她没有机会考大学,选上文艺兵又被退回。她23岁下过乡,在下乡的那5年里,她匆匆忙忙完成了人生的几件大事:和文化程度比自己高、出身好的老伴结婚,接连生下两个孩子。对于梦想,她“想都不敢想”。
她退休前,又被一场大病把身体框住。病历堆成小山高,又是10年过去了。
后来她从老家长沙搬到上海,感觉电视上看到的合唱、小品演出机会触手可及。在上海,几乎没人认识这个曾在老家“小有名气的腕儿”,只是因为在社区演了出话剧,她就成了舞台的常客,从社区走向了市里,又从上海走向了全国。
杨光刚做淘宝模特的时候,淘宝网面向40岁以上女性出售的服饰统称“奶奶装”,模特由一水儿的年轻人“假装”,不真实也不动人。摄影师拍腻了,经朋友介绍,一来二去找到了杨光,她就这样“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”。遇到一丁点儿的机会,这位曾经的歌剧团演员都能抓住。
跟她搭档了4年的摄影师说,她本人和名字一样有朝气,沟通起来没代沟;一些合作过的店家非她不要,“她一出场其他模特立马逊色”。
有一些细节,还是能够看出她的不同。如果要去阴冷的摄影棚,她会在鞋里自备“发热鞋垫”。实在累了,就裹着大衣躺在棚里的长椅上闭会儿眼。
试衣照相时,她有时会想起年轻的时候:穿着一色的素军装,去照相馆拍照是奢侈事儿。现在这个职业,在她看来,“也算是圆了年轻时的梦”。
离开摄影棚、回归生活之前,她必须卸掉厚厚的妆。她身上永远随身携带一包卸妆湿巾。包括假睫毛在内的新娘妆她要擦4遍才能卸掉,标志性波浪头里塞满了发胶,摸上去硬得像钢丝,彻底清理需要至少半小时。
走出取景框,她也在努力给自己的年龄涂上一点亮色。她是裹着长筒靴、或穿针织连衣裙披着民族风纱巾的时髦老太太。私人衣柜里,不乏鲜亮的外套和用来“凹造型”的墨镜。
互联网打不倒她,代沟吓不退她。微信聊天时,她分得清“微笑”和“憨笑”两个“表情”的差别。插着拍摄的空当,她还跑去老年培训中心学电脑,就着5厘米厚的教程,把一些年轻人都不会的PS软件研究明白了——PS是“淘女郎”们熟悉的操作。
跟众多晚辈一样,“双11”这样的购物狂欢中,她也会守着钟表,等待清空购物车的时刻。
近两年,老年服装市场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:衣服更加讲究面料;老气横秋的棉袄变成了花裙子、洋大衣;一些店铺干脆从出售“妈妈装”转成“奶奶装”,她拍摄的模特图上加了明晃晃的粗字前缀,“60岁到80岁,进”。
跟那些吃青春饭的同行不同,她作为模特的市场大有前景。
只不过,年过古稀的杨光明显感觉到体力在走下坡路,腿脚不如从前有劲儿,忙活一天会觉得身心俱疲。她为自己定好拍摄量的上限。
那场大病后,对健康,她格外敏感。她谨遵医嘱,每个月必跑药房,遇上不舒服,要先上网检索,未雨绸缪。
她还想更“国际化”,羡慕年轻人“选择可以放肆”,但自己必须现实。她渴望与艺术有关的一切知识,但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再去系统地学习某一门艺术了。
在家里,她备好了宣纸,等到“拍不动”,就去研究书法和国画。这位“淘女郎”一直想跑赢时间,“去试试自己的上限”。毕竟对她来说,“事业上的青春迟到了40年”。